最新章节水影里的阿涟_水影里的阿涟已完结
编辑:大萝卜更新时间:2025-06-30 16:09

水影里的阿涟
今天给你们带来俘竔的小说《水影里的阿涟》,叙述精彩的故事。精彩片段:
作者:俘竔 状态:已完结
类型:短篇小说
《水影里的阿涟》是作家俘竔创作。该文文笔极佳,内容丰富。书中精彩内容:...
精彩章节
>凌晨四点,我关掉求职网站。
>失业半年,作息彻底颠倒。
>这天下午三点被渴醒,去厨房倒水时,水面倒映出背后的女孩:十一二岁,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
>她歪头看我:“姐姐,我忘记自己是谁了。”
>带她去河边时,她突然盯着水面发抖:“我想起来了……我被装进木盆,顺着这条河漂下来。”
>找到她生前住的老屋那晚,她记忆终于完整:“姐姐,原来你小时候给过我半块馒头。”
>我猛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天——>缩在墙角的乞儿,正是眼前消散中的透明身影。
---凌晨四点。
惨白的光从笔记本电脑屏幕里溢出来,像一层冰冷的霜,顽固地黏在***涩的眼球上。
最后一份简历石沉大海的回执邮件静静躺在收件箱里,像块不起眼的墓碑,宣告着又一次徒劳的挣扎。
我“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那点微弱的光源瞬间被掐灭,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霓虹残影,在厚重的窗帘缝隙里无声地***。
空气沉甸甸的,带着隔夜外卖的油腻气味和灰尘的呛人质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一种难以名状的滞重感。
失业,整整一百八十个日夜,像无形的沼泽,缓慢而坚决地吞没了我所有的秩序。
昼夜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彻底颠倒。
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是这死寂世界里唯一的、短暂的活物。
意识在混沌的泥沼里挣扎了不知多久,最终被一种火烧火燎的干渴猛地拽回现实。
喉咙里仿佛塞满了粗糙的沙砾,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我艰难地掀开眼皮,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紧闭,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顽强地从边缘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窄窄的、灰尘飞舞的光带。
几点了?我摸索到床头柜上冰冷的手机,用力眨了好几次眼,才勉强看清屏幕上刺目的数字——下午三点零七分。
又一个白天,在我昏沉的睡梦中悄然滑过。
胃里空空如也,却没有任何饥饿感,只有那股顽固的渴意,像无数细小的钩子,从喉咙深处一直抓挠到心口。
水!现在唯一清晰的念头,只剩下水。
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瞬间顺着脚心窜上来,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像个梦游者,摇摇晃晃地穿过昏暗的客厅,走向厨房。
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
厨房里更是昏暗,只有水槽上方那扇小窗透进一点下午三点的、有气无力的天光。
我拿起灶台上那个熟悉的玻璃杯,凑到水龙头下。
拧开开关,水流哗哗地冲击着杯底,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水声渐缓,杯中的水平静下来,像一面小小的、微微晃动的镜子。
我下意识地低头,想看看自己此刻蓬头垢面的样子,目光落在水面那模糊的倒影上。
然后,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水影里映出我身后狭窄的过道。
就在那片昏黑的背景里,紧贴在我身后,站着一个影子。
一个女孩的影子。
极其瘦小,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样式古怪、极不合身的旧衣服,颜色暗淡得像褪了色的旧照片。
她长长的黑发垂在脸颊两侧,遮住了部分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空洞得吓人,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却死死地“盯”着水面——或者说,透过水面,“盯”着我。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睡意和干渴瞬间被巨大的、冰锥般的恐惧刺穿。
我甚至忘了呼吸,只是僵在原地,死死盯着水杯里那个诡异的倒影。
时间仿佛停滞了。
水杯脱手而出。
“哐当——哗啦!”刺耳的碎裂声炸裂开来,玻璃碎片和水花四溅。
冰凉的液体猛地泼在我的脚踝和拖鞋上,那彻骨的寒意激得我一个哆嗦,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身,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灶台上,撞得生疼。
身后,空无一物。
昏暗的厨房过道,只有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回荡。
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仿佛只是极度疲惫和干渴催生的幻觉。
我惊魂未定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冰箱侧面狭长的阴影,通往小阳台紧闭的门缝,水槽下方的黑暗空间……什么都没有。
只有地上那一滩迅速扩散的水渍,和散落的、闪着冷光的玻璃碎片,证明着刚才那失控的瞬间真实发生过。
我扶着冰冷的灶台边缘,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幻觉,一定是幻觉。
熬夜熬太久,压力太大,神经衰弱了……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手脚依旧冰凉发软,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仿佛已经渗进了骨头缝里。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清晰地在我身后响起。
“姐姐……”那声音细细的,飘飘忽忽,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像隔着厚厚的棉絮传来,却异常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直抵神经末梢。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
脖子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我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扭过头。
她就在那里。
就站在我刚才的位置,离我不到两步远。
漂浮在那一小片狼藉的水渍和玻璃碎片之上。
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样式古怪又明显偏大的旧式蓝布衣裤,光着一双同样瘦小的脚丫。
长长的黑发披散着,衬得一张小脸愈发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微微歪着头,那双空洞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没有恶意,只有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茫然。
她的小嘴微微开合,那细细的、飘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孩童般纯粹的困惑:“姐姐……我忘记自己是谁了。”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比刚才那杯泼在脚上的冰水要冷冽千百倍。
这不是幻觉!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漂浮在狼藉水渍之上的、非人的存在。
客厅里,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胶体。
我蜷缩在沙发最角落,把自己紧紧包裹在一条厚实的毛毯里,仿佛那层织物是抵御一切未知恐惧的唯一屏障。
即便如此,那股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无形的寒意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缠绕着我的四肢百骸,让我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那个自称忘记了自己是谁的小女鬼——就静静地漂浮在离沙发不远的地方。
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茫然地“注视”着我,或者说,是“注视”着我这个方向。
“我……不记得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细弱得像风中飘摇的蛛丝,“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一直在飘着……没有人看到我,也没有人跟我说话。”
她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悬空的、半透明的小脚,“直到……今天下午,在那个小房间里,你好像……看见我了?在水里?”她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孩子气的困惑,似乎连“被看见”这件事本身都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和不可思议。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恐惧的洪流中艰难地浮起一丝理智的碎片。
水?是厨房水杯里的倒影!难道是因为我看见了水面倒映出的她,才让她得以在我面前显形?“你……一直在这里?”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试探着问出第一个问题。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长长的黑发随之晃动。
“不知道……不记得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她的目光空洞地扫过客厅,“这里……有点点熟悉……又好像不是……”“那……名字呢?”我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吗?”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努力挖掘一片混沌的记忆之海,最终只是更加困惑地抬起头:“名字?……没有……想不起来……”那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类似焦躁的情绪,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
看着她那迷茫又有些无措的样子,一种奇异的感觉冲淡了些许恐惧。
这不像恐怖片里张牙舞爪的厉鬼,更像一个走失了太久、遗忘了归途的、孤独的孩子。
一丝混杂着怜悯的荒谬感涌上心头——失业在家,半死不活的我,竟然撞上了一个需要帮助的迷途小女鬼?这世界真是荒谬透顶。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尽管裹着毯子的手还在抖。
她歪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全新的问题。
片刻后,她抬起小小的手指,指向客厅窗户投射在地板上的、一小片斜长的、被窗框切割过的阳光影子。
“影子……”她轻轻地说,声音飘忽,“我在水里……是你的影子。”
“影子?”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叫你‘小影’,可以吗?”“小影……”她重复了一遍,惨白的小脸上似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周身那股茫然的气息似乎稍微安定了一点点,“好……我叫小影。”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公寓仿佛变成了一个诡异的寻宝游戏场,只是“宝藏”是另一个维度存在者的破碎记忆。
小影像一道沉默而冰冷的影子,大部分时间只是漂浮在我附近,空洞的眼睛里盛满千年的迷雾。
她无法触碰任何实体,只能穿过墙壁、家具,甚至是我,像一个没有实体的全息投影。
每次她无意间穿过我的身体,那瞬间的、灵魂被冰锥刺透的寒意,都让我牙齿打颤。
“这里……有点点感觉。”
一次,她飘到厨房通往小阳台那扇布满灰尘的旧木门边,小手(虽然无法真正触碰)在门板前比划着,“以前……好像总在这里……看外面?”“看外面什么?”我追问。
“……亮亮的……还有……很多很多方格子……”她的声音充满了困惑,“方格子……会变颜色……”亮亮的?方格子会变颜色?我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小阳台对面,是鳞次栉比的居民楼窗户。
傍晚时分,各家各户亮起灯火,正是万家灯火的景象。
她描述的,难道是……灯光?这个发现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一丝微澜。
但更多的探索却陷入僵局。
客厅的旧沙发?没反应。
卧室的窗户?没反应。
卫生间那个老旧的搪瓷脸盆?她只是茫然地飘过。
“姐姐……还是……想不起来……”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沮丧,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类似难过的情绪,像蒙上了一层更浓重的灰翳。
那股缠绕着她的、沉重的茫然感,几乎化为实质,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更加滞重冰冷。
看着她那近乎绝望的迷茫,我心底那份荒谬感渐渐被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取代——帮她。
必须帮她找到点什么!一个被困在遗忘里的灵魂,比失业的我似乎更加无望。
这念头一旦滋生,就变得无比清晰而迫切。
我开始像着了魔一样,在网络上疯狂搜索这座城市相关的历史碎片、老地名、旧照片。
什么“方格子变颜色”?会不会是某个特定区域特有的景象?老城区的霓虹招牌?废弃工厂的彩色玻璃窗?我翻找着本地论坛的陈年旧帖,眼睛酸涩地浏览着一张张泛黄模糊的图片,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可能相关的线索。
“小影,”一天傍晚,我指着电脑屏幕上找到的一张老城区俯瞰图,图上是一片低矮密集的瓦房,“你看这个,有感觉吗?以前是不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小影飘近屏幕,空洞的眼睛“注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屋顶,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没有……不是这里……”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浓浓的失望。
线索再次中断。
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那所谓的“方格子”又开始了它们变幻的表演。
小影飘在窗边,背对着我,小小的身影在万家灯火映照下,显得异常单薄和……孤寂。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书架上那本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旧相册。
那是几年前搬家时,我妈硬塞给我的,里面是我童年时期的一些照片。
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抽了出来。
厚厚的灰尘被掸开,在昏黄的台灯光下飞舞。
我翻开硬质的封面,里面是一些色彩已经有些黯淡的老照片。
穿着花裙子在公园假山旁傻笑的我,坐在爸爸自行车前杠上的我,被妈妈抱在怀里、背景是某个乡下院子的我……照片里的背景大多是模糊的,只为了突出人物。
我一张张翻过去,小影不知何时飘到了我身后,静静地“看”着。
翻到相册中间偏后的一页时,我的手指顿住了。
这张照片的焦点是我,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举着一个金黄的、炸得有些焦的油饼,对着镜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吸引我注意的,是这张照片的背景。
因为取景时稍微偏了点,照片的边缘拍进了一角旁边的东西——一棵树。
一棵极其粗壮的老槐树。
虬结的枝干盘踞了大半个画面的一角,树皮是深褐色的,沟壑纵横,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郁感。
巨大的树冠在照片上方投下浓重的阴影。
就在那树根盘踞的阴影深处,靠近照片最边缘、几乎要被忽略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模糊的、颜色暗淡的印子,像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又像一团蜷缩的影子。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棵树……这背景……是在哪里拍的?照片上没有标注地点。
我努力回忆,七八岁……好像是有一年暑假,被妈妈送回乡下外婆家待过一阵子?外婆家……是在城南那边一个叫什么……对了,好像叫“槐树坡”的地方?“槐树……”我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就在我吐出这两个字的瞬间,身后的小影猛地发出一声极其短促的、类似倒吸冷气的抽息声。
“嘶——”一股比平时强烈数倍的寒意骤然袭来,如同冰冷的潮水劈头盖脸浇下,激得我浑身汗毛倒竖!我猛地回头。
只见小影的身体剧烈地波动起来,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的电流声。
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极其剧烈的情绪风暴——不再是茫然,而是巨大的、难以承受的痛苦!她小小的、半透明的双手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啊!”一声尖锐的、充满了无尽恐惧和痛苦的嘶鸣从她口中迸发出来,那声音完全不似孩童,尖利得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树!好大……好大的树!黑……好黑!好痛!!”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惧,“跑!要跑!……后面……后面有东西追我!……好可怕!……好痛啊!”她的尖叫在房间里回荡,伴随着身体剧烈的波动和滋滋的杂音。
我惊恐地看着她,手足无措。
那张老槐树的照片,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她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布满荆棘的角落,带来的不是开启,而是鲜血淋漓的撕裂。
“小影!小影!”我试图喊她,声音却被她的尖叫声淹没。
就在我几乎以为她的魂体要被这剧烈的痛苦撕碎时,那波动和尖叫骤然停止。
如同被瞬间掐断了电源,她猛地安静下来,漂浮在半空,维持着蜷缩抱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只是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寒意和绝望,浓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空洞的眼睛里,残留着惊魂未定的巨大恐惧。
槐树坡。
这个地名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意识里。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第二天下午就坐上了开往城市南郊的公交车。
小影的状态很不好,昨夜的痛苦爆发似乎耗尽了她本就虚弱的能量,她大部分时间都只是静静地、极其萎靡地缩在我身边,像一个随时会熄灭的、冰冷的小小光团。
那股萦绕不散的寒意和绝望,像一层无形的重压,笼罩着我们。
公交车摇摇晃晃驶离了繁华的城区,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
低矮的、贴着廉价瓷砖的自建楼房代替了摩天大厦,路边堆着建筑废料和垃圾,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某种说不清的陈旧气味。
终点站就是“槐树坡”。
下了车,眼前的景象更是萧条。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坡”,不如说是一片等待拆迁改造的城中村废墟。
大部分房屋都已人去楼空,门窗被木板钉死,墙壁上涂满了巨大的、血红色的“拆”字。
只有零星几户似乎还有人烟,烟囱里冒着有气无力的炊烟。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废墟特有的、混合着尘土、腐朽木头和淡淡霉味的死寂气息。
“是……这里吗?”我看着身边萎靡不振的小影,低声问。
小影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扫过这片荒凉的景象。
她的身体不再剧烈波动,但那股深沉的痛苦和恐惧并未消散,反而像水底的暗流,更加沉重地涌动起来。
“树……”她极其细微地吐出这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找……大树……”我深吸一口气,踏进这片废墟。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土路,两边是残垣断壁。
偶尔有零星的老住户,用警惕而麻木的目光打量着我这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凭着模糊的记忆和那张旧照片上的感觉,我朝着村落深处、看起来更“老”一些的区域走去。
越往里走,废墟的气息越浓。
倒塌的土墙,散落的瓦砾,野草从缝隙里疯狂地钻出来。
寂静笼罩着一切,只有风穿过空荡门窗的呜咽,像无数幽魂在低泣。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绕过几处几乎完全坍塌的院落,眼前豁然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
空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棵巨树!就是照片里那棵老槐树!它比照片中更加巨大、苍老、震撼!粗壮得需要数人合抱的树干,树皮是深沉的铁褐色,布满了深刻的沟壑和树瘤,像一张饱经风霜、刻满痛苦的脸庞。
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即使在下午,树下也笼罩在一片沉郁的浓荫里。
阳光艰难地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无数晃动跳跃的光斑,如同破碎的、不安的金币。
然而,在靠近树根的地方,浓密的树荫下,却是一片化不开的、令人心悸的深黑。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古老、沉郁、甚至……隐隐带着血腥气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树下那片深黑的区域,仿佛一个巨大的伤口,散发着无声的哀嚎。
“啊……”身边的小影发出一声短促的、饱含痛苦的呻吟。
她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风中残烛。
那股冰冷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暴涨,几乎化为实质的寒流,冲击着我的感官。
她死死地盯着树下那片最深的黑暗,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骇欲绝的神色。
“是这里……是这里……”她细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跑……快跑……他们追来了……好多人……好凶……好痛!……不要抓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哭腔,身体猛地向后缩去,仿佛那片浓荫下的黑暗里,正有无数狰狞的恶鬼扑出来!“小影!冷静点!”我下意识地想抓住她,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她冰冷颤抖的魂体,只留下一股刺骨的寒,“没事了!现在没人!只有我们!”我急切地安***,心脏也因她的恐惧而狂跳。
她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要打我……好痛……”她的意识似乎被这地点触发的记忆碎片彻底撕扯回了某个可怕的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痛苦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女娃子,你在这里搞么子咯?”我猛地转头。
空地边缘,一处还算完整的旧瓦房门口,倚着一位极其年迈的老婆婆。
她佝偻着背,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蓝布褂子,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浑浊的眼睛正警惕地打量着我,目光里带着老人特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她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又飘向我身边空无一物的位置(她显然看不见小影),最后落在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上,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阿婆,”我连忙上前几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我……来找人的。
以前好像有亲戚住这边。”
“找人?”老婆婆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了然,又似乎带着更深的叹息,“这地方,人都快走光咯,拆光咯……还找哪个咯?”“我……也不太确定名字,”我斟酌着词句,指了指那棵老槐树,“就记得小时候来玩,对这棵树印象特别深。
阿婆,您知道这树……有什么说法吗?”我试探着问。
老婆婆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棵巨树,眼神变得悠远而沉重。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用那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像从岁月的尘土里艰难地抠出来:“这棵树啊……老咯……怕是有上百年咯……”她顿了顿,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景象,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以前……这里热闹着咧……树底下,是娃娃们耍的地方……”“后来咧?”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阴霾,声音压得更低了,讲述禁忌的谨慎:“后来……不行咯……世道乱咧……总有……丢娃娃的事……”“丢娃娃?”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紧。
“嗯……”老婆婆点点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槐树下那片最浓的阴影,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不祥之物,“……特别是女娃娃……唉……作孽哦……”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痛惜,家里头实在过不下去了……有些……是黑心肝的拐子……还有……唉……”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那未尽之意像冰冷的铅块,沉沉地压了下来。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更深的叹息:“女娃子……这地方,阴气重,不干净……莫要久待咯,早点回去。”
说完,她不再看我,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竹杖,颤巍巍地转身,挪回了她那扇破旧的木门后,“吱呀”一声,门关上了。
空地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风吹过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窃窃私语的幽魂。
我僵在原地,老婆婆的话像冰冷的***进我的耳朵,缠绕住我的心脏。
丢娃娃……女娃娃……阴气重……不干净……这些词语在我脑中疯狂冲撞,组合成令人窒息的可能。
我缓缓转头,看向身边依旧在瑟瑟发抖、陷入痛苦混乱的小影。
她小小的、惨白的脸,空洞眼睛里巨大的恐惧,身上那身明显不合体的旧衣服……一个模糊却极其恐怖的轮廓,在她身上逐渐显现出来。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沉甸甸地下坠。
槐树浓荫下那片深沉的黑暗,此刻仿佛张开了无形的巨口,要将所有靠近的生灵都吞噬进去。
小影的呓语在风中飘散,细碎而绝望:“……学校……破窗户……不敢进去……好冷……”这破碎的词句,像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清晰地指向了下一个可能的地点。
槐树坡的阴霾尚未散尽,新的线索已然浮现。
我们离开了那棵令人窒息的老槐树,小影的状态依旧萎靡不振,像一朵被暴雨打蔫了的小白花,沉默地飘在我身边,只有那不断散发的、沉重的寒意证明着她的存在。
我带着她在废墟般的村落里穿行,目光扫过那些被遗弃的房屋,试图寻找与“学校”相关的痕迹。
终于,在村子更深处、靠近一条早已干涸的河沟边,我发现了一处相对规整的建筑群。
几排低矮的红砖平房围成一个“凹”字形,中间是一个不大的、土质的操场,如今已被半人高的荒草淹没。
房子大多门窗洞开,黑洞洞的,像骷髅的眼窝。
墙壁斑驳脱落...